韦博启示录
韦博英语事件的走向正完美地诠释着一句话：活着默默无闻，死后轰轰烈烈。
10月12日凌晨，一封创始人高卫宇致韦德英语员工的内部信开始在网络上流传。在这封一千多字的公开信里，高卫宇对韦博英语所爆发出的经营危机进行了说明，其中包含的信息点大致分为两类：
一是韦博近几年的发展状况以及什么原因导致的失败，这是在重述过去；二是后续针对学员和员工在学费与薪资上的解决方案，这是在谈未来预期。
但显然，这封公开信并未让问题得到圆满解决，在谈论过去和未来两方面也显得不够深刻。尤其在解决欠薪和退费问题上，韦博员工和学员仍在等待公司管理层给出实质性的进展方案。
据相关人士透露，目前上海市教委正出面协调解决韦博英语问题，上海英孚、昂立等机构均在市教委的关切下推进接手韦博部分业务。与此同时，关联品牌“开心豆少儿英语”无锡校区也在10月16日正式宣布停业，声称受韦博影响已无力支持正常运营。虽然韦博英语事件最初由一名北京分部员工爆出，进而引发舆论关注，但江浙沪及其周边地区却是受影响最严重的重灾区。
这场停业风波着实让人始料未及。韦博英语创始人高卫宇在公开信中说到：“国庆节后的舆情超出了我们的预料，10月8日正式上班第一天各种混乱。”在韦博临近停业的档口，高卫宇的这番感慨还算是句真心话。
在吐露的只言片语之间，老业务收缩、新业务发展不及预期、战略转型失败、融资不顺、现金流断裂等概念轮番上阵，最终拼凑出了韦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的全部线索。这无疑也是些“经典套路”，几乎所有陷入业务困境的公司都离不开这几方面因素。
停业风波或许只牵涉出行业现状的冰山一角，在整个舆论发酵过程背后，一个不得不让行业再次重视起来的问题浮现了：这会与2016年O2O和2018年一对一赛道一样，只是连续暴雷潮的预演吗？恐怕大多数教育界人士听到此问题时都不由地心惊胆寒。
在与多位教育行业人士接触的过程中，大家均表现出对韦博英语事态发展的意外之感。但仿佛又心领神会，这家经营了20多年的老店将成为本轮教育行业新周期的又一牺牲品。
今年上半年，教育行业依旧保持着相当高的话题性和关注度，排在热度前三的新闻内容包括暑假投放战、多家机构大额融资消息以及STEM教育异军突起。市场信息热点的配置已经直接说明了问题：学科教育赛道进入最后冲刺，头部机构奋力一搏争取出位；以往叫好不叫座的素质教育项目开始密集露脸，成为今年的创投热点。
而这之外，一个往年颇为火热的赛道仿佛有些冷寂：英语培训失速了。
怅然失落的语培赛道
去年年底，K12英语培训仍然是市场中的主力吸金项目，同时一个有意思的讨论也在创投圈内十分流行：大家一致认为教育行业将诞生出百亿美金营收规模企业，但究竟谁能问鼎？
目前作为第一梯队的新东方、好未来无疑是热门人选，但这之后英语培训赛道被视为接棒者，这个赛道里必将走出一家能达到百亿美金营收规模的机构。
事实证明，投资人们敢于这样猜想有其资本实力进行支持。真格教育基金合伙人葛文伟认为，在线少儿英语赛道的市值有可能达到千亿规模。这一言论背后是过去5年间英语培训赛道屡获大额融资加持的火热现实。
以2018年为例，即使身处在资本寒冬，但英语培训尤其是少儿英语领域就有多家机构融资额上亿，其中腾讯更是连投了5家与英语培训相关的机构，且每笔投资额均在亿元人民币以上。
腾讯的投资标的向来具有较强指导意义，要么赛道头名，要么营收指标出色。最近，和韦博英语一样闯荡在舆论风口浪尖之上的机构当属在线少儿英语品牌VIPKID。加上10月公布的这笔最新融资，腾讯已经在VIPKID身上花费了数亿美元。
2014年诞生的这家少儿英语培训机构曾风光无限，最高光的时刻莫过于D轮合计7亿美元融资，该项融资到现在仍保持着全球教育初创企业最高融资记录，美国彭博新闻社用了“全球最大在线教育初创企业”的描述对此进行形容。
但最近这只庞然大物却让行业感到忧虑，业内人士纷纷担心VIPKID融资不顺的消息会引发连锁反应，给其他教育机构带来负面影响。10月15日，VIPKID出面辟谣了网络上流传的经营面消息，表示其长期遭遇网络黑手攻击。对于整个行业而言，如果头名出现问题，资本和用户群体中的连锁反应将更直接且巨大。
今年教育行业的内部整合到了一个小高峰，GP们对投资标的变现的压力陡增，对于各家拿了钱的机构而言，在行业里的地位角色或者说领先优势要更明确，才能等到下一个白日亮起。
上风口和下风口
教育行业的马太效应非常明显，去年还有人争执马太效应是否形成，今年就一一应验了。韦博英语则再次验证了“too big too fall”（大而不倒）时代的逝去，一家综合性英语培训机构怦然倒闭，留下无数值得反思的空间。
过去几年，在线少儿英语突飞猛进。相比之下，韦博曾经主力的成人英语就变得有些增长乏力，其中存在的问题颇具复杂性。
第一，线上英语的高速增长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线下英语培训的萎靡不振。如果核算整个语培行业的增速，其实这个市场的增量远没有到各家宣称的200%，前瞻产业研究院测算得出的16.86%，是一个大致可信的区间，线上增量大部分填补了线下扩张的失利。
一个比较直观的感受是身边学英语的人数总量没有大变化，线上消费频次却显著提高了。尤其是百词斩系产品出现后，朋友圈打卡学习给很多职场人士提供了新的学习充电选择。
第二，成人英语整体环境失落，背后一部分原因跟成人职场英语的需求度在减少相关。尤其是互联网企业强势临场，近年来外企在国内的业务收缩，职场人对企业类型的偏好直接影响了成人英语培训市场的兴衰，今年iTutorGroup卖身平安也是成人英语赛道生变的明确信号。
此外，职场需求度变化也让成人英语培训从以前重视专业系统训练变成以兴趣为主、专业为辅的弱刚需型产品，付费动机上更趋于零碎时间学习。
韦博已经算是意识到这个问题较早的机构，较早开始转型，但其在商务英语领域的营收占比过大，转型之路也由此变得艰难。并且在转型过程中，一不小心就挤进了竞争更残酷激烈的少儿英语培训领域。
据Trustdata统计，到2018年底，VIPKID、哒哒英语、51Talk、vipJr四家已经基本瓜分了一二线城市的在线少儿英语用户，剩下机构只有不到10%的份额
同时，线下少儿英语也历经了一轮洗牌，地区性机构多悄然倒闭或被收购转型。2018年，各地杯赛明确被禁，奥林匹克英语竞赛不再面向小学阶段进行。随着一轮减负令推进，竞赛类项目基本停摆，大部分与竞赛类项目挂钩的英语培训机构开始由盛转衰。
为什么预付费难以解决
行业到了政策指导窗口，规范性文件增多，大环境降温等因素叠加，导致从去年到今年仅媒体报道倒闭的教育机构就超过20家。
商业竞争总是在不见血光地搏斗，输赢在所难免。韦博英语问题出现后，要求加强第三方监督，取消预付费的声音持续增加。但以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加强监管的事情正在逐步推进，但教育预付费的形式仍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存在。
2016年，一对一辅导机构聚智堂被爆关门倒闭。三年后，家长们投入的资金款仍不知所踪。当时，聚智堂采取“5万元、10万元存学校，利息可抵学费”的宣传方式，向用户收取了巨额学费款。这种形式后来被认定为典型的投资诈骗：你盯着别人的利息，别人盯着你的本金。
2016年，教育行业出现第一次集体暴雷潮。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机构集中倒闭的消息，因此一开始韦博英语停业并未在行业内引发关注，只被大家在私下里讨论。一家机构决定停业，无疑是正常的商业选择，这样的选择每个月都在行业内发生。这也正是教育从事业变成行业的必经过程，事业容不下半点虚假，行业却时常因注水过多形成挤出效应。
今年7月15日，教育部发布《关于规范校外线上培训的实施意见》，其中提出要求培训机构在平台显著位置公示收费项目、标准及退费办法，不得收取超过60课时或3个月的费用。提供格式合同，鼓励建立第三方账户监管机制。
8月，广东省率先印发《广东省校外培训机构培训服务合同（示范文本）》，对培训方式和培训收费等作出具体规范。除了提供统一的格式合同外，另一个比较具有看点的举措是鼓励建立第三方账户监管机制，即此前P2P行业监管要求的第三方银行资金存管。
如果资金存管得以实现，教育机构卷款跑路的现象将得到一定程度遏制。但对教育机构们而言，资金监管的力度加大不见得是好事。教育机构“收钱容易”，却不容易赚钱，普遍亏损成2019年的行业常态。正因为如此，现金流才变成融资条件的主要指标。不少投资人没有看见利润就砸下大笔投资，都在博一家教育机构走向平台化发展的未来。
此外，教育服务周期长，如果不提前收费，服务周期结束后一旦出现回款不及时的问题，机构自身现金流风险更大。
高光时刻，所有发展向好的公司都站在镁光灯下讲述着自己的雄心和远大战略目标。怅然失意过后，没人过问英雄成败，“痛打落水狗”的现实才让创业者们醍醐灌顶。去年多家一对一机构集中倒闭，因品牌名相似等原因造成的误伤者不少，心有余悸的机构已经来不得半点惊吓：2019年，不要对教育创业者轻易说“暴雷”。
写在最后：
因为有朋友在大连韦博英语学习，所以了解到此次的韦博英语事件中，大连市场尤其显得无辜和委屈。
据笔者的朋友讲，听到北京传来的消息，韦博英语大连方面的员工和学员都很惊讶，也有一些慌乱。
据韦博英语大连相关人员对学员的说法，韦博英语从进入大连，多年来都保持了良好的现金收入和盈利，尤其是现在，已经实现了自负盈亏，不需要向总部交钱。为了证明这种说法，工作人员甚至把相关的账目都拿出来给学员看。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受到了巨大的牵连，面临着不小的危机。“舆论的影响太大了”，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学员，都感受到了明显的动荡，“工资还能不能发出来？”“学费是不是要打水漂了？”这是实实在在的危机感，这样的问题每想一次，任谁都会自然而然着急和焦躁。
“只要我们正常运营，大家相信我们，我们能够正常招生，公司就可以运营下去。”虽然韦博英语大连方面的负责人这么说，但负面影响和焦虑情绪的传递很难阻止和减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