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一来,众多药企早已开始准备,春节加班加点备货。据《哈尔滨日报》,1月26日,哈药集团旗下的中药二厂、哈药生物和三精制药就相继开工,加班加点生产双黄连口服液等药品。
◎海外掘金(ID:gold1849) | 黄狮虎
01
真的没想到,这次疫情中最大的一个谣言,竟然是双黄连。
这款平凡的中成药,用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一夜之间掀起抢购狂潮,甚至带动双黄连月饼、双黄连兽药也畅销全国。
为什么这么猛?背景深厚。
由中科院上海药物所、武汉病毒所两大权威机构联袂发布,人民日报等国家官媒传播加持,来势凶猛,有如非典中一战“封神”的板蓝根。
不料剧情很快大反转,各方炮火之猛烈,让双黄连一下子跌落神坛。
先是中央指导小组亲自下场辟谣:双黄连对新冠病毒没有针对性,只是普通的中成药。
丁香医生甚至把它排名“谣言榜”榜首,排名比“喷酒精、吃大蒜灭病毒”、“童子尿预防新冠病毒”、“对视能传染新肺病毒”都要靠前。
各路大神纷纷出手,打击谣言。
几乎可以说,全中国的医疗工作者们都震惊了。
——双黄连口服液就是一种普通的中成药,只能起到调节体内状态的作用。(中央指导小组医疗小组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张伯礼)
——不要把双黄连视为治疗和预防新冠病毒肺炎,疗效还没有得到确认,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中国疾控中心流行病学首席科学家曾光)
医疗专业人士和民间的批判,更是如暴风骤雨。各种吐槽和质疑不断。
——把这个结果公布出来是很不负责任的。“他们目前没有临床数据,只是做了一个初步的验证。”(医药专家史立臣)
——“他们只对双黄连口服液进行了体外试验,临床试验没做或者非常少,对于我们临床医生来讲,他们发布这一消息的证据不够充分。”(从业多年的呼吸内科医生郝希纯)
——“能不能让科学正规点.....目前这种情况下,不确定的事,最好不要发布,搞科学的研究所发布消息还是要慎重!”(厦门大学附属翔安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医师李克)
——匪夷所思:“在这个关键时期,拿这种没有完成详细药物学实验,距离临床十万八千里的科研成果,显然有失科学严谨态度。”(上海一位研究员)
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干?
02
其实,双黄连作为中成药,早就备受质疑,这次能在疫情的风口浪尖跳出来,我都怀疑是不是梁静茹给了它勇气。
在2013年、2014年国家通报的中成药口服制剂不良反应报告中,双黄连合剂(口服液、颗粒、胶囊、片)就排名第二、第一,不良反应最多。
这次国家药监局为武汉疫情的审评备选药物中,也根本没有双黄连口服液。
双黄连一定是想到了它2003年“非典”时期的前辈板蓝根。
也是用专家背书、媒体传播、一战封神的套路,板蓝根引发全民疯狂抢购。甚至有15岁少年连服七包,中毒抢救。
疫情一来,众多药企早已开始准备,春节加班加点备货。
据《哈尔滨日报》,1月26日,哈药集团旗下的中药二厂、哈药生物和三精制药就相继开工,加班加点生产双黄连口服液等药品。
恢复生产当天,三精制药生产了130万支双黄连口服液供应市场。
开足了马力生产备货,谁来吸引公众购买?这时候,一个双黄连的老朋友出现了,它就是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所。
17年来,每当疫情肆虐,中科院上海药物所总会适时出现,推荐双黄连口服液。
早在在2003年“非典”期间,其旗下的左建平团队就率先证实:“双黄连口服液具有抗SARS冠状病毒作用”。
此后,不管是出现了H7N9、H1N1、H5N1,还是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中东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该所都能陆续证实:双黄连“具有明显的抗病毒效应”。
真的是非常神奇。不服不行。
但这一次,上海药物所联合武汉病毒研究所,一不小心玩儿脱了。
他们发文称:“1月29日晚上至30日凌晨,中科院武汉病毒研究所已开展了双黄连口服液在细胞水平的抗病毒活性测试,结果表明,双黄连口服液具有抗2019新型冠状病毒的功能。 ”
只用了半个晚上?就完成了细胞水平测试?医学专家纷纷表示不服。
——细胞水平上,醋很可能也抗病毒。但醋并不能预防新冠病毒,距离人体水平抗病毒还很远,决不能划等号。(医学科普工作者陶黎纳)
等于说,茅台、可乐、雪碧,也能在细胞水平上“抑制”新冠病毒。毕竟,酒精杀毒还是很有效的。
面对纷纷质疑,上海药物所承认,对病人是否有效还需要做大量实验。
在被问到是否喝了双黄连就对治病有效时,回答称“现在还不好说”。
但是,他们仍然公开回应,强调此前发布的抑制新冠病毒消息“准确无误”。
同时,上海药物所与相关企业洽谈并达成合作协议,将共同开展双黄连口服液的后续研发工作,深入开展双黄连抗病毒疗效研究。
——虽然只是体外研究,还没有临床证实,但我们提供的稿件也提到了呀。(谁叫你自己不懂。)
体外研究!这不是睁着眼睛误导公众吗?
“那我可不可以说酒精、火锅水也可以杀死病毒呢,体外研究有实际用处吗?”
四川省中医院血液科医生刘松山质疑:这也许是双黄连生产厂家出钱做的推广、宣传和“发国难财”,提醒大家不要相信。
03
上海药物所有没有帮助厂家“发国难财”?这个没有直接的证据,我们不好说。
但可以看看,中科院上海药物所和厂家交往的事迹,大概也明白了。
在非典期间,中科院上海药物所除了给双黄连背书,还曾研究证实,“洁尔阴洗液具有抗SARS冠状病毒作用”。
没听过洁尔阴的朋友,介绍一下,是一款由赵薇代言过的,女性日常及经期护理的“天然药物”,专业呵护女性健康。
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对其研究的成果,发表在《首都医药》杂志2003年第12期《洁尔阴洗液在抗SARS方面的研究成果》一文。
“洁尔阴洗液抗击SARS病毒作用,经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国家新药筛选中心最新研究证实:其体外在1:100浓度下即具有抗SARS病毒活性”。
文中,洁尔阴被描述为“具有广谱抑菌作用 , 对多种病原微生物均具有抑制和杀灭作用”。
还推荐用洁尔阴来洗手、药浴,抗击SARS。作者署名是“魏名”。
板蓝根看到这篇文章,估计要哭晕在厕所。双黄连也要受到一万点暴击。
同样是这位左建平研究员,还曾系统研究过,片仔癀体外抗登革热病毒的成果,给企业带来好消息。
注意,也是“体外”研究。
上海药物所最著名的一个合作伙伴,叫绿谷集团。他们一起合资,成立了上海绿谷制药,特别值得关注。
现在,上海药物所已经在2018年6月退出了绿谷制药的投资人行列,但两者还是长期合作伙伴关系,而有密切的利益关联。
绿谷制药的副董事长丁健,是上海药物所第六任所长(2004年至2013年),董事耿美玉也在上海药物所任职。
而绿谷制药的董事长吕松涛,曾被中央电视台在2008年曝光了绿谷“抗癌”骗局。
从1996年开始,绿谷集团先后推出了三代所谓的抗癌产品,分别是中华灵芝宝、双灵固本散和绿谷灵芝宝。
10余年来,不断变换名称虚假宣传,且在没有审批的情况下擅自发布产品广告,成为全国最典型的系列虚假广告宣传案。
这一系列的虚假宣传背后,背书机构恰恰就是中科院上海药物所。
大家一定要注意这个表述: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通过体外实验证实,绿谷灵芝宝对癌细胞有明显的抑制作用。
央视披露,经药监部门查实,在绿谷集团一系列的抗癌产品广告中,引用了大量的科研机构、专家学者等对先后三代产品的所谓抗癌效果进行宣传。
其中,在宣传绿谷灵芝宝时,广告中曾提到“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通过体外实验证实,绿谷灵芝宝对人体实体瘤和白血病、淋巴瘤细胞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
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又是体外实验,又是“抑制”作用,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是惯犯啊。谎言说了20年,连讲话套路都不带换的。
04
绿谷董事长吕松涛,不仅拉专家背书骗局,还把自己的“老师”南怀瑾也拉上了,骗了不少人。
在宣传自己旗下神药时,吕松涛说南怀瑾因为吃了绿谷的保健品,身体特别好。
作为南怀瑾的弟子,他直接替老师撰文,赞扬了产品功效。
后来,南怀瑾逝世后,吕松涛又写了篇文章忏悔:公司人员曾盗用师名宣传产品,有辱师之圣名。
2004年,绿谷开始和时任中科院上海药物研究所的所长丁健合作,邀请其担任副董事长、绿谷研究院院长。
他们的研究,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双灵固本散对肝癌细胞抑制率高达93.6%,肺癌抑制率高达100%。
挟科研之力,双灵固本散席卷神州,赚得盆满钵满,直到被央视曝光。
然而,央视的曝光并没有阻止这对“黄金搭档”狂飙突进的步伐。
就在被央视曝光的次年,解放日报一篇报道指出,绿谷制药就与上海药物所签订了总金额数千万美元的合同,获得“GV-971”的全球开发许可权,那时绿谷制药的年销售收入只有1000万元。
10年后,2019年11月初,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有条件批准了绿谷制药治疗阿尔茨海默病新药——九期一(甘露特钠,代号:GV-971)的上市申请,主要发明人是耿美玉团队。
2019年11月29日,一篇署名为“饶毅”写给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主任李静海的信函流出,指出耿美玉有关药物GV-971的论文涉嫌造假。
随后,饶毅向媒体表示“没有发出,有过草稿”。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则向媒体表示,正在调查核实此事。
这场风波尚未平息,中科院上海药物研究所又卷入了双黄连的漩涡之中。
这家1932年在北平创建,次年迁往上海的研究所,历史悠久,获奖无数,却也争议不断。
上世纪70年代,其代表性的研究成果,就包括丹参治疗冠心病、石吊兰治疗淋巴结核、中草药治疗恶性肿瘤等。
此次疫情中,上海药物所还宣布,发现了30种药物或对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有治疗作用,并建议在肺炎患者临床治疗中予以考虑和关注。
这30种药物中,有12中都是抗HIV(艾滋病)的药物,还包括抗呼吸道合胞、抗人巨噬病毒等。
同时,他们研究还发现,“虎杖、山豆根等中药材中可能含有抗2019-nCoV有效成分”。
双黄连可以,虎杖、山豆根也行,这也太搞笑了吧?
城市套路深,治病看来得回农村。
05
上海药物所已经令人震惊了,另一家合作研究所——武汉病毒所,也爆出惊天大瓜。
武汉病毒所始建于1956年,是专业从事病毒学基础研究及相关技术创新的综合性研究机构,正厅级单位。
旗下管辖着世界仅有的9个P4实验室之一,武汉P4实验室,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先进的生物安全研究实验室。
武汉病毒所的王所长,却是一名“80后”女性科研干部,2012年3月调任中科院武汉病毒所,先后任分子免疫学学科组长,病毒病理研究中心副主任,2014年12月任所长助理,一年后升任武汉病毒所副所长。
2018年10月,升任中科院武汉病毒所所长,距离调任该单位只用了6年的时间,跻身正厅级。
她也是全国非常罕见的“80后”女性正厅级之一。
据悉,王所长的丈夫,是中国科学院院士舒红兵,44岁即成为武汉大学最年轻的院士,后来担任武汉大学副校长。
舒院士出身农村,生活贫苦,难以温饱,第一次高中化学考试只有6分,但坚忍不拔,终于在美国读完了博士。
舒院士和王所长,在北京大学、美国科罗拉多大学、武汉大学都是形影相随,王所长一路跟着读完了硕士、博士,最后留在了武汉大学。
舒院士多次在采访中提到,在竞聘成为武大生命科学学院院长后,不久就动员在美国读博士的妻子提前回国,他则全身心投入学院建设和学科发展。
两人还有多篇合著的论文/专利。在王所长的2013年以来的代表性论文、专利中,11项共有5项是和舒院士合作完成的。
这次武汉病毒所跳出来,宣布双黄连“抑制”新冠病毒,估计是想为武汉人民做点贡献的。
但是适得其反,让全国人民跑出家门,去药店抢购双黄连,彻底卷入了舆论漩涡之中。
17年了,谎言依旧,但中国已经不是昨天的中国。很多人都擦亮了眼睛,没那么容易被忽悠。
收割中成药的智商税,双黄连怕是没机会了。
反而是两家大名鼎鼎的研究所和王所长们,该不该站出来,给民众一个交代?